个人简介:
郑文泰:祖籍福建,1945年8月出生于印尼,家中独子。父母在新加坡,家境富裕。1960年郑文泰回到祖国,在北京华侨补校学习。1964年到海南岛兴隆华侨农场落户,生活了7年,后远赴香港深造,学习建筑和酒店管理。1992年,他放弃对殷实家业的继承,变卖资产,投资亿元,在28年前曾经生活过的兴隆营建了一座热带雨林原生态花园——兴隆热带花园。2009年被评为全国归侨侨眷先进个人,2013年12月,获评中国“侨界杰出人物”。
主要事迹:
郑文泰
1、记者:在接触摄影之后,我用几乎疯狂的方式泡图书馆找书和借人相机拍照洗胶片,花了4年时间。才知道我拿的这个工具应该记录一些时代的东西,于是我才做新闻摄影。而您要“重建一座原始森林”,你花了多久时间想到这样一个宏大的想法?
郑文泰:是的,这个想法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最初,我在香港学的是建筑,那时还不理解“建筑埋在森林里”的概念。后来我去了堪培拉,发现这个澳洲的首都居然建在森林里。我惊讶一个国家将环境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还有一次1990年非洲之行,飞机下降到赛瑟尔(音0译)的时候,我被眼前一片绿地震撼住了。成片成片的绿地延伸到了海岸,成为了绿岛。更让我吃惊是还是当地人的环境保护意识,他们对于环境的保护,让我觉得脸上感觉不好受。为什么不好受?我反问究竟我们生存在这个社会上的价值在哪里?究竟是做一个自然资源的掠夺者,还是做一个保护者?如何实现这个概念在我内心碰撞的非常厉害。当你看到发展以环境为代价,漫天的铲车、推土机,把绿色环境变成“大工地”,你会怎么样!我们会怎么样!我感觉到,如果现在不去保护,很多东西就找也找不回来的了。就像园子里曾经的很多珍贵物种一样,或许再也找不回来。那么,不管政府是否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既然已经了解,为什么不先去做呢?1992年,一次胃部大血让我昏迷两天,清醒过来之后,我更加明白要做什么。出院之后,我就开始决定要做这样的一个事情。
2、记者:我学的是包装设计,就业是不存在问题的。但我选择了新闻摄影,考了一个远离家乡地市级报纸,家人是不理解的。在开始“重建一座原始森林”之后,你变卖了你几乎所有的资产,在今天看来都是炙手可热的资产,这在我看来是非常疯狂的。家里人就没有反对的吗?
郑文泰:反对是肯定的。当我说要做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支持。甚至认为我可能是在病了以后,脑子出了问题。父母当然也很反对,因为他们眼中的我,曾是一个叛逆青年,觉得我不是在做事。可是,当他们来到海南看到我之后,看到我所干的事业,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的事业,他们觉得只有支持的义务,再没有反对的道理。后来,在我资金遇到困难的时候,父母亲还寄钱来支持我。这让我很感动,也很受用。
3、记者:是不是海南给了你什么承诺?
郑文泰:那倒没有。这个要从我的经历说起。从小我的父母亲管教我很严,因为我性格“叛逆”,又向往自由,经常喜欢唱“我拿青春赌明天”。15岁的是,我“离家出走”,到北京侨校学习中文。1964年我到兴隆,当时生活条件很艰苦,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这七年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生活条件的艰苦反而锻炼了我的个性。
其次是,海南有开放的眼界,很早看到了生态环境保护,可能带来的巨大价值,各个层面对生态的认知很早形成,使我做事的条件更为成熟有利。政府将生态放在了很高的位置,让我感到我应该不是一个人在做这样的事。另外来说,我们现在踩的这块土地,在过去来说并不是一块令人艳羡的地。过去是贫瘠的荒山荒土。要不是这样,早就被人看中了,拿走了,也就不会有今天。不过我相信这里是有发展潜力的,尽管当时连高速公路都没有,当你看这些最后肯定还是会有的。现在就有了嘛。
4、记者: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作为记者接受第一个拍摄任务:一个车祸现场,死者惨状渗人,血流得满地都是,腥味令人作呕。这个画面一直让我很恐惧,恐惧死亡。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觉得真实面对死亡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让一块原本有些贫瘠的土地恢复成热带雨林,这21年里,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觉得特别难?
郑文泰:我曾经讲过一个理论,就是毁林可能只需要几分钟,造林却需要几百年的时间。就比如现在这片园子属于的低海拔热带雨林。以前由于人类的需求和生存,不得已被砍掉,千百年来都一样。我非常想保留住从山岭到大海边的这一片热带雨林,它可以弥补中国森林的一个空档,我想找回“丢失掉的雨林”。但是土地已经被破坏,要修复怎么来看都是巨大的工程,都是非常有难度的。所以我们只能从小方面开始,从一块块的小地方开始,一点点积累。我们花了3年,通过增肥等方式完成了土壤的修复,但不单是土壤修复就可以了,更重要的还有雨林物种丰富。热带雨林物种又会是一个更大的难题,我们耗费的时间也将更长,我们还得去花时间找,去其他国家和地区引进。
5、记者:我今年31岁,大部分的时间我都背着20公斤的设备穿梭在我所供职媒体的城市,但没觉得特别吃力。但是跟拍了您七天,我感觉体力更不上了。而您大部分时间都在园子里工作,很少休息。您比年长这么多,你怎么做到的啊?
郑文泰:这个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特别的感觉。你知道毁灭一片热带雨林也许只要5分钟,可是恢复一片热带雨林却需要400年的时间。兴隆热带花园建设了21年,但这些还只是起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已经已经68岁了,留给我的时间可以说是不多了,我自己有一种紧迫感,不得不快马加鞭的去完成。
6、记者:我原本在一家地市级的党报,后来觉得收入太低,我跳槽到了省会的报纸。我们生活都会因为经济的压力而做一些改变。园子里这么多工人,他们可能也会因为这个而做一些改变,你有压力么?
郑文泰:压力肯定是有的。尤其是现在这里的旅游门票收费还不足,我现在用自己其他方面的工程建设的收入,来养这个热带花园。
我也拒绝过很多商人来开发这里的愿望,我想如果我开始把这里商业开发,肯定就对这里的生态游破坏,那样就违背了当这个园子的初衷,也会毁掉她。那我做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7、记者:我已经是“而立”之年了,你今年68了,快到古稀之年了。可您还在孜孜不倦的在忙着。说句不中听的,您有没有想过,您不在了,园子该怎么办?
郑文泰:当做这个项目时,我就已经清楚,我一辈子的时间是不够的。刚刚不是已经讲过了时间嘛(因为学科上测算过,需要400年时间。编者注)我没那么长的命,终会有干不动的那一年的。我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我拿着几千亩规划的大图纸来到兴隆时,人家认为我脑子“出了毛病”。直到2年后,大家才开始才感觉到这片地方这个园子开始飘了起来了,环境也开始好起来了。对当初“发疯”的疑虑就少了一些了。认同的人多了,“后来者”也会更多。我现在做的工作,像是在铺好路,我的“后来者”会和我一样,会把这份事业好好地干下去。当然我也有过担心,“后来者”,是不是能够像我一样,有这份心,甚至来说是否和我一样其他学科的经验(有建筑学经验,有生态学基础编者注),能够一心的扑在这个园子的恢复上来。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今年,热带花园被纳入了“国家侨乡森林公园”,我不必担心土地被别人挖走去搞房地产了。哈哈。
8、记者:我的老家在江西樟树,在长沙买房扎根了,父母还在江西老家。今年父亲病重,我在北京出差。那个时候我特别后悔自己离家太远,没有陪在老人家身边,算是不孝之一。那天我们一起在KTV,小贾给你点了一首《故乡的云》,我看把你都把自己唱哭了。你大概也在想你的家人吧?
郑文泰:我想到了我们家人。我是在印尼出生的,父母也都是印尼华人,虽然家业在新加坡。母亲在去世前,一直跟我说想回印尼看看,看看她小时候生长的地方探望一起长大的玩伴和亲戚。后来,我们租了包机把母亲从新加坡接回了印尼。作为了儿女,我们能够为母亲做的只有这些,但父母需要的可能并不止这些。我在万宁做热带雨林的21年,很少回新加坡,也很少陪在他们身边。在我心里,对父母是有亏欠的。我想为了这个热带雨林,可能父母付出的比我还多。
9、记者:我有一个观点啊,就是年纪越往后走,越希望身边有一个人陪着。您老却一直单着,你孤独吗?
郑文泰:怎么理解这个孤独呢。举一个很简答的例子吧。登山的运动员能不孤独吗?他们虽然很孤独,但是还是会有很大一批人愿意去做这样的事。因为在他们孤独的同时,还有更大一批人在关注着他们的成长关注着他们的冲刺。我们关注生态,恢复生态一样也是孤独的,同样有会有人会关注我们的成长。我身边有这么一批一起工作的同事,他们薪水很低,但是他们理解我,愿意和我一起工作。所以我应该不孤独吧。
记者手记
采访郑文泰之前李楠老师打电话告诉我,郑老师一个“牛人”。百度“郑文泰”,果然刷刷刷的出现了很多页面,有各种标签“归国华侨”,“自然原生态的追随者”,做记者这么多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当我在兴隆植物园的见到郑老,他正在指挥大家种树,表情严肃、穿个夹板拖谢,有些土气,本人和资料上描述的高大上相距甚远。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我和郑老一起工作。他每天七点左右起床,吃过早饭就开始进园子,到下午6点才从园子出来。除了中午吃饭休息的两个小时,他都一直在园子里做事。我今年31岁,长年背着20公斤的设备穿梭在我生活的城市,从没觉得特别吃力。但是跟拍老郑七天,我感觉体力跟不上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园子里工作,很少休息。我忍不住问他:您比我年长这么多,是怎么做到的啊?
老郑的回答让我很感动,他说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告诉我,毁灭一片热带雨林也许只要5分钟,可是恢复一片热带雨林却需要400年的时间。兴隆热带花园建设了21年,但这些还只是起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已经已经68岁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老郑平常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唯一的爱好就是唱唱歌。采访最后一天,我们想邀请他去唱唱歌,存了个小心思是想让他放松下。因为我们要走了,老郑可能也想招待我们一下,于是他叫上了园子里所有的年轻人。在年轻人的带动下,老郑慢慢放松了起来,我们给他点了首故乡的云。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我注意到这时候老郑眼眶湿润了。唱完歌我问起他,他说他想起了母亲。老郑在印尼出生的,父母也都是印尼华人。郑母在去世前,一直跟说想回印尼看看。后来,老郑包机把母亲从新加坡接回了印尼。老郑说,做为儿子,能够为母亲做的只有这些,但父母需要的可能并不止这些。他觉得亏欠了父母,“为了这个热带雨林,可能父母付出的比我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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