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合同和收条如今都成了废纸

    目前，在许多农村实行的“公司+农户”模式，有力地促进了农村脱贫致富奔小康，其特点是公司出资，农户出力；以工带农，以农促工；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然而，这个通行全国农村的好模式，却在国家扶贫重点县平顺走了样……

    A李大娘：这个年可咋过？

    1月18日，平顺县青羊镇325省道旁。年近古稀的秦大爷与几个年龄相仿的老者停住自行车下了公路，走到满是积雪的一片万寿菊地里蹲下来，盯着早已枯萎发黑但仍挂在枝上的几朵万寿菊发呆。他们都是附近莫流村的农民。去年的今天，他们与山西奥泰美生物制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奥泰美)签订了万寿菊种植合同，五六月间拔掉自家地里长势正旺的玉米苗种上了万寿菊。七八月间万寿菊长成，奥泰美来人几次收菊，并给打下条子，说在2006年9月1日和12月31日结算菊款。谁知，去年9月底来人最后一次收菊后，奥泰美便不见了踪影。秦大爷他们几个心焦不已，于是结伴到当初的收花地、9公里外的西沟乡石埠头村去找运花人问个究竟，结果正碰上运花人在那里跳脚大骂奥泰美：“还欠我2000多块钱的运费哩，人就都跑啦，这帮说话不算数的王八蛋！”

    见此情形，秦大爷几个人的心顿时变得比这三九天还冷。回莫流村的路上，看到路边当时采摘遗漏下的几朵万寿菊，想起一年的心血只换回几片废纸，不由得鼻酸眼涩，老泪横流。据秦大爷介绍，去年初，县里、镇里不断有人到该村给村民开会做动员，要求莫流村保证80亩万寿菊的种植。因为这是“2006年平顺调整产业结构，增加农民收入的一件大事”。拿到合同，看到合同上写着该公司无偿为农户提供技术培训和指导，同时给抵垫种子、农资和农药，而且保证每亩万寿菊让农民收入达到500元，达不到时还给补齐差额，秦大爷于是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书上签了字。

    按约定，清明前后奥泰美就应给农户们送来菊苗并派技术人员指导栽种，但不知何故，直到过了芒种，菊苗才送到他们手中。此间，不少农户因等不到菊苗而又怕错过农时，已在地里种上了传统农作物玉米，当时已长到了1米来高。面对村干部拔掉玉米苗改种万寿菊的指令，一些胆大的村民据理力争，保住了部分玉米，而秦大爷却把承租他人的2.7亩地，全都栽上了万寿菊。

    秦说：“那东西（万寿菊）我这辈子是头一回种，所以往地里跑得特别勤，锄草、施肥、打药，样样都照人家说的去做，结果那花长得可真不赖。从（2006年）8月24日到9月24日，一个月中他们就来收了9次，共给我留下7张条子，另两张他们说结款时给我算上，谁知道这些条子现在都成烂纸了！”

    莫流村附近的野峪村，去年万寿菊种植不仅面积大，长势也非常好，曾被镇、村领导组织邻近村庄的菊农去参观学习。此次奥泰美的爽约，使该村受害最大。该村李大娘这年种了3亩多万寿菊，原指望靠卖菊的钱来年给孙子交学费和置办过年的米面，哪知现在连买玉茭的钱都要向人借。面对记者的采访，李大娘不停地抹泪，一个劲地唠叨：“这个年可咋过呀！”

    B乡政府：上面提倡我们得配合

    东寺头乡政府在平顺县城东南约25公里处，全乡30个村去年有10个村种植了万寿菊，种植面积五六百亩，占全乡总耕地的约二十分之一。

    对此，在该乡工作五六年的杨晓乡长说：“我们也不愿种那东西，可上面提倡，我们就得配合，因为这里的气候条件不行，万寿菊要求在地势较低的地方种植，而东寺头乡绝大部分的耕地是山坡地，地势都比较高。”

    据杨介绍，东寺头乡的财政收入主要是靠境内的铁矿和开发不久的两处旅游景点。农民的经济收入主要是靠种植传统的农作物玉米、谷子、马铃薯和经济作物党参，因此对种植万寿菊“也就没什么热情”。少部分农户种植了万寿菊，那是县农业局和万寿菊公司(即奥泰美，下同)说服的结果，乡政府“只是帮助协调，提供了后勤服务”，“绝对没有强迫农民去栽种。”

    杨乡长所指的“协调”和“服务”，是指由乡政府召集种菊农民，由县农业局和奥泰美给这些农民在乡政府“上课”，讲授万寿菊的栽种、管理和美好的收获前景。许多农民见政府出面，而且奥泰美主动上门帮助他们致富，于是打消了疑虑，纷纷“主动拔掉了已经长高的玉米苗”，种上了万寿菊。

    “净是胡说八道，想推卸责任哩。”1月19日下午，在东寺头村一农民家中，户主对记者说，东寺头（乡）离公路远的村，乡里也就不怎么强迫了，离公路近，尤其是路边有地的村，乡政府就非让种上那玩艺儿不可。“2006年6月拔青苗时，有人气不过，给XX电视台打电话反映，结果电视台播出了，说这是‘拔苗种草’。从那以后，乡政府的态度才不再强硬。到最后拔了玉茭苗的，就种上万寿菊了，没拔的，也就没人管了。”

    这位户主所说的万寿菊种植情形，青羊镇大渠村当时也不同程度地存在。该村李大爷介绍说：“那时候上面不断有人到村里来，要求老百姓拔掉玉茭苗改种万寿菊。老百姓不愿意，因为地里庄稼已经出苗，拔掉改种其他太麻烦，再说那东西的收购价太低，一公斤才六毛二。上面说每亩能产2000公斤，就这样算下来，也才1200多块钱。结算时，让人家（奥泰美）扣了农药、地膜、种子等等款项，估计最多也才落七八百块钱。再说那东西谁也没种过，谁知道（每亩）能不能产下2000公斤呢？万一产不下，连吃的口粮也没了，来年可咋过呀？所以有些硬气的不愿意冒风险的人就给顶住了。为这事，（大渠）村干部没少挨上面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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